加特林无语,“哪有这么说的?”
乔托笑眯眯地抱着手臂,围观斯佩多被众人声讨的窘境。这个连任两世的雾守眼珠一转,本来还想为自己辩驳些什么,但当他触到乔托含笑的眼神之后,斯佩多还是不由得汗流浃背,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小声嘀咕,“欢迎回来。”
“没听清,”埃利奥说,“说大声点。”
斯佩多咬牙,“埃利奥,我警告你——”
乔托挑眉。
“——欢迎回来!”斯佩多闭上眼睛大喊。
他做好了埃利奥继续讥讽他的准备。在闭紧眼皮的那层模糊黑暗里,斯佩多仍然能感觉到埃利奥在一错不错地盯着他;埃利奥会说什么?他会指出当年那封信,当年那个给他引路的“法国刺客”,当年那些乔托被困的传言吗?
他们都清楚,斯佩多当年并不是无意杀他。就和杀西蒙家族的原因一样,埃利奥站在了斯佩多的对立面。
要是埃利奥再也不回来也就算了。要是埃利奥当时没有写信回来也就算了。要是埃利奥当真从此消失,再也不闻不问也就算了!就连斯佩多有时候也会悲凉地想,他为什么非要回来呢?!
为了彭格列……戴蒙斯佩多什么都会做的。
这个以恶魔命名的幻术师心甘情愿,无怨无悔。
自认为“无怨无悔”的叛徒闭着眼睛,等待埃利奥的下一步动作。但他一直没等到。埃利奥似乎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脸,沉默着。当斯佩多终于忍不住睁开眼,想看看他在干什么的时候,埃利奥松开了他的衣领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埃利奥最后说。
他背后一暖,两条熟悉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。大概是乔托从背后抱住了他,毛茸茸的头发正蹭着他的脸。埃利奥被他逗笑了,张出双手;其他守护者互相看了看,也笑着抱了上来。
“欢迎回来!”他们再次喊道。
第二天埃利奥睡醒的时候,就听到车道上响着一阵激烈的摇滚乐。他打着哈欠探出脑袋,看到一辆宝蓝色法拉利停在那里,似乎有个绿色标记的“盟友”躺在驾驶座,正举着手机玩。
六道骸?埃利奥不确定地想。
刺客缩回脑袋,换上衣服,在庄园里转了一圈。昨晚还在这儿聚会狂欢的彭格列一世们早已消失不见,就像是埃利奥的一场梦境。埃利奥拿上东西,关上门窗,最后往里看了一眼。
仿佛有个影子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。
“我怎么可能带朋友来?”埃利奥失笑,“让他们被鬼魂吓到吗?”
桌上的杯子咔哒动了一下,被推到了地上。埃利奥任劳任怨地走了过去,把它捡了起来,吹了吹,重新放到桌上。“我走了啊,”他说,“下次见。”
埃利奥走出主宅。他慢悠悠地穿过喷泉和花园,走到了车道上。六道骸摇下车窗,手指把墨镜往下拉了拉,对埃利奥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埃利奥问他。
“…本来沢田纲吉说要来接你的,”六道骸慢吞吞地说,“他大概觉得这能让他逃过今早的季度盘点。”
埃利奥挑了下眉毛,绕过车头,坐到了副驾驶里。为什么他不能直接说“我是来接你的”这句话呢?埃利奥想。但他明智地没问出这种问题,只是说,“那他怎么没来?”
“他昨晚和西蒙的小子玩新出的NS2无双游戏,”六道骸打着方向盘后退,“今早没起来。”
埃利奥就说,“西蒙啊……”
法拉利在车道上画了个漂亮的弧,调头往庄园外开去。
“彭格列一世另外给你留了份礼物,”六道骸重新推上他的墨镜,“在储物箱里,你自己拿吧。”
埃利奥没动。他看了眼六道骸,也欲言又止起来。六道骸瞟了他一眼,没说话。
“你们知道了吗?”埃利奥试探着问。他指的是他自己是19世纪彭格列成员的事情。六道骸看起来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,有点尴尬地扭过头去,“很难不知道吧。”
埃利奥摸了摸鼻子,拉开储物箱。一个小礼盒掉了下来,埃利奥抽开丝带,打开礼盒,发现丝绒布里裹着链条,上面躺着一枚宝石雕花的戒指。它仿制了橄榄枝月桂叶缠绕而成的桂冠,但奇怪的是,上面点缀的金色小花瓣却是意大利最常见,也最渺小的金雀花。
埃利奥疑惑地沉思了一会儿,然后猛地回想起1861年的那场庆功宴。那枚玛丽亚亲手戴到他头上的花环。
六道骸从墨镜底下觑着他的神情。但埃利奥只是静静地对着这份礼物出了一会儿神,最后轻轻地笑了。
礼盒里夹着的一张便条写着乔托的字迹,“意大利和彭格列永远不该忘记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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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说:好了,奥利奥这次长途旅行的奖励发放完毕!
第153章
埃利奥仔细地收起了礼盒。
车内一片寂静, 早在他上车时,六道骸就把音乐关了,此时也默不作声, 只是偶尔往副驾瞟一眼。埃利奥开了车窗, 风正从那儿流水般温柔地淌过, 抚摸着他架在那儿的手臂。
“我能为彭格列做点什么?”埃利奥冷不丁地说。
“嗯?”六道骸意外, “你……”
没等他把话说完, 斯佩多兴致勃勃的声音就在车里响了起来, “太好了,埃利奥,我正想和你说呢!要不是昨天晚上一世在场——”
埃利奥吓了一跳,“什么声音?”
他环顾一圈, 惊悚地发现这车里也没第三个位置给人坐。车顶车底更是没有人,最后还是六道骸一脸习以为常地指了指自己晃荡响动的彭格列耳环,示意斯佩多正在那里发表重要讲话。
“一世的那些老……先祖们都寄宿在彭格列指环里, ”六道骸说,“后来塔尔波升级了指环,改变了形态。”
埃利奥确实还记得塔尔波这位金属雕刻师, 但总觉得六道骸刚刚似乎跳过了一个什么词。斯佩多冷哼一声,“你刚才是不是想说‘老古董’?”
“或者‘老不死的’, ”六道骸假笑,“随你喜欢。”
他们根本见不着彼此的脸,居然就这么熟练地隔空吵了起来, 说了些埃利奥听不懂的“盗用我的身体”“头盖骨酒杯”之类惊悚至极的话;最后还是六道骸以“我要把耳环冲进马桶里”为要挟,斯佩多才偃旗息鼓,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,重新接上刚才对埃利奥说的话, “长话短说,彭格列正好用得上你的老本行……”
“打住,”埃利奥说,“老不死的别管新时代。”
六道骸像剧场观众那样喝了一句彩,“BRAVO!”
斯佩多勃然大怒,“该死的刺客!乔托彭格列现在可不在这儿,你别以为我不敢出来和你打!”
埃利奥没说话,只是歪过头,抬起手,做了个斯佩多记忆犹新的动作。六道骸没听到副驾反驳,疑惑地往那看了一眼,只看到埃利奥的手指正离开嘴唇;斯佩多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,你你我我了半天,最后不甘不愿地低下声去,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沉默了。
“你干了什么?”六道骸奇道,“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快认输!”
在斯佩多大叫“我没认输”的背景音里,埃利奥只是一笑而过,“斯佩多刚才说彭格列用得上我的老本行。是真的吗?”
“他可能听到了点风声。”六道骸没承认也没否认,“大陆酒店背后是高桌会,你应该知道吧?也对,毕竟你有几个悬赏还挂在他们的榜单上。十二个不入流的犯罪势力构成了高桌会,而德安东尼奥家族就是其中的一个,首领在高桌会拥有一个席位。他准备把席位传给他的女儿,彭格列对此乐见其成,因为他的女儿和他一样,都是亲彭格列派。但他的小儿子就有点不知足了。”
“是吗?”埃利奥用拇指慢悠悠地捻动着魔戒。
“那家伙名叫‘桑蒂诺德安东尼奥’,”六道骸说,“里包恩建议沢田纲吉先下手为强,遏制他不恰当的野心。但那个笨蛋认为吉安娜——也就是桑蒂诺的姐姐——料理得了他们家族内部的事情,拒绝了他的提议。就是这么一件事。”
“所以,你怎么看?”
“我怎么看?”六道骸耸肩,“这事跟我又没关系。只有笨蛋中的笨蛋才会往自己身上揽工作,所以你刚才问起的时候,我就已经很奇怪了。沢田纲吉没说要你为他工作吧?”
“我总不能真的把那笔钱当作他给我的零用钱吧。”埃利奥说。
六道骸笑出了声,“他说零用钱?真的假的?说成彭格列一世给你的零用钱还差不多!”
“虽然我不爱听你管他们叫老古董,”埃利奥说,“但有一件事你说对了,最好的先祖是死透的先祖……”
六道骸紧急更正,“喂,我哪有那么说?”
“…要把那笔钱还给我,”埃利奥没理他,“彭格列内部必然有些争议吧。乔托不可能有意维持他在现代社会的权威,更不可能有意干涉和把控现在的彭格列;彭格列这一方面大概也是,要说恭恭敬敬地把乔托请到神台上,他们大概没什么不情愿的,但要说让乔托随便插手,他们一定第一个不乐意。”
